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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和愤怒之后,法国人开始反思此次恐袭。巴黎小资们喜欢光顾的足球场、剧院和圣马丁河边的咖啡馆成为恐袭目标,“圣战”分子是否正在拿“波波族”的生活方式开刀?法国《解放报》记者Didier Péron,政治学博士Julien Salingue和此前专门处理恐怖主义案件的法官MarcTrévidic都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一年之内,巴黎第二次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吸引世界关注。

八处地点同时发生恐袭,共导致129人死亡,352人受伤。法国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并于11月15日晚,派出战机和航母,对“伊斯兰国”领地进行了猛烈轰炸。

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在《欲望》一诗中曾写下这样的词句,“暴躁的黑夜,夜的呼喊深沉、诡异,每分钟都变的愈加猛烈。夜在呼喊,如同一个正在生产的女人。”一百年后,11月13日晚,巴黎人切身体会到这个黑夜的“粗暴”。

恐惧和愤怒之后,政府开始展开更加强硬的军事部署,法国人也开始反思此次恐袭。

巴黎小资们喜欢光顾的足球场、剧院和圣马丁河边的咖啡馆成为恐袭目标,“圣战”分子是否正在拿“波波族”的生活方式开刀?政府在国外的军事行动对国内频发恐袭事件有何影响?法国此后应该如何回应恐怖主义?

      法国《解放报》记者DidierPéron,政治学博士JulienSalingue和此前专门处理恐怖主义案件的法官MarcTrévidic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解放报》记者Didier Péron
        他们袭击的是一群正在享受生活的人

其实此次受袭人群也是特定的,他们不仅是城市一族,还是巴黎各家咖啡馆和剧场的常客。受袭地点不是旅游区,也不是社群聚集区,而是小资们的集散地,袭击者对各阶层的生活习惯和目标地点的象征意义肯定是谙熟于心。

这些小资们思想比较先进且具备国际视野,算是嬉皮士们的前身。历史学家Pierre-JeanLuizard也说过,“这些地方时常聚集着一群年轻人,他们抽着烟、端着酒,身边不乏几个穆斯林朋友。”

在巴黎右岸这些地方走走,便能感觉到居民的社会阶层和族裔极具多样性,如此嘈杂又和睦的风景在巴黎其它区可能很少见得到了。这里不仅有很潮的小货摊,也有巴基斯坦酒吧、阿拉伯咖啡馆、亚洲小饭、馆穆斯林书店和犹太教堂。

当晚巴塔克兰剧院肯定挤满了少年和年轻人,登台的摇滚乐队——“死亡金属之鹰”十分卖座,特喜欢嘲讽大男子主义。

而在体育场附近的未遂袭击,目标则是那些“享乐”体育生活的人,但焦点之中的焦点便是法国国家足球队,其队员也具有族裔和等级多样性,其中最优秀的球员很多来在贫困郊区。

在“查理受袭事件”中,袭击者枪口对准的是老一代个性十足的左派自由人士。1月7日《查理周刊》编辑部那时刚开完会,享受舒适的中午;11月13晚,那时演唱会刚好达到了高潮。受害者完全是两代人,但“圣战分子”采取行动时,总是那么的突然,仿佛意在惩罚一群正在享受生活的人。

Pierre-JeanLuizard说,如此一来,“伊斯兰国”便能将把法国推入“封闭主义的陷阱”,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受制于族裔归属。
 

政治学博士Julien Salingue
     战争早就开始了

昨天(11月13日)死去的是我们的人。

       在餐厅的露台上、酒吧里、大街上和剧场内。

       我们的人。

      他们死去,因为袭击者决定在巴黎市中心发动大规模袭击,向人群开枪,希望杀死越多人越好。

11点30分,萨科齐刚刚宣布:“我们要打仗。”

       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同意他说的话。他们要打仗了。

你们在打仗,你们,萨科齐、奥朗德、瓦尔斯、卡梅伦、内塔尼亚胡、奥巴马。你们在打仗,你们和你们的政治盟友,你们和你们当着跨国公司老板的朋友。

你们把我们也拉进去,却从来没有询问我们的意见。

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马里、叙利亚……反对你们出兵的人不多,我们希望说服其他人,让他们知道这些军事行动只会给国内带来不安、暴力和悲剧,但是没有成功。

那里、这里。

战争不是昨天才打起来的。战争也不是从一月份的《查理周刊》和犹太超市受袭事件开始才打起来的。战争早就开始了。

一月份恐袭事件发生后,我曾写过文章扪心自问谁才是法国的敌人:根据不同场合的演讲,法国强调正在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圣战分子”和“原教旨式的野蛮”,但从来没有仔细解释过这些不清晰的指称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解释过为什么打着反恐旗号,支持某些援助“圣战分子”的国家,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2001年,法国跟随美国脚步,在法律上以“反恐为名”出兵阿富汗,并逐渐将“文明的冲突”作为一种说辞和政策。

12点,“伊斯兰国”宣布对此次空袭事件负责。他们也要打仗了。

根据法新社引用剧院目击者的原话,一位袭击者开枪前,曾说:“这是奥朗德的错,这是你们总统的错,他不应该干预叙利亚战争。”

我们可以置若罔闻,认定这是一起“盲目的恐怖主义事件”,但这是说不通的。

袭击者不是些不负责任的可怜鬼,他们不是“疯子”,也不是被某些机构操纵了。目前尚不清楚他们所有人的背景和经历,但他们的恐袭理由和说辞,可能和一月份恐袭的作案者库阿希(Kouachi)兄弟和库利巴利(AmedyCoulibaly)相同。

一月初的袭击者也认为他们是在跟法国打仗,还认为自己是合法防御,比如库利巴在一段录像里说的话:“你们打击伊斯兰国,那我们也要攻击你。你们不能只打别人,却不付出代价。”

对,“伊斯兰国”的人也搞政治。他们是凶手,但也搞政治。

 如果伊拉克没有被攻陷,“伊斯兰国”也不会存在。

法官Marc Trévidic
      宗教只是一个华丽外表

很多从叙利亚回国的法国青年走上极端道路,宗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华丽的外表。他们对宗教不了解,因此宗教不可能成为他们发动袭击的原因。

比如《古兰经》里有三节关于“圣战主义”的经文,他们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只是想发起攻击或去报复什么事情,仅此而已,与宗教无关。

法国成为恐袭的主要目标,这和法国的外交和对外行动有关,但也是因为他们讨厌我们的生活方式、多族裔高度融合的社会和法国对待“世俗化”的态度。

目前,我们可以采取的应对方法,便是避免越来越多的青年走上伊斯兰极端化的道路和极端伊斯兰意识形态,这得需要十来年的时间。

我们应该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同时应该不遗余力地反恐,避免恐袭事件的发生。三十多年来,我们都生活在伊斯兰恐怖主义之中,反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政府同时不应过度反应,不要把具备极端化特征的嫌疑人一股脑地都抓起来。不然整个事态可能出现反转,导致一些普通穆斯林以受到镇压为借口,走上极端化的道路。过去,这都是基地组织乐见其成的,如今也正成为“伊斯兰国”招兵买马的手段。

 

本文参考文献:
《巴塔克兰一代:逍遥的年轻人》(《解放报》)
《你们的战争,我们的死伤》(Julien Salingue11月14日博文)
《回声报》和Médiapart网站对MarcTrévidic的采访实录

编译的原文刊发在外滩画报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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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燕

胡文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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